（文章原载于公众号《益起映创》）

《哪吒 2》终于下映。据中国蓝新闻微博：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密钥将于今天 23:59 正式到期。

据了解，哪吒 2 密钥延期四次，上映时长 153 天，目前位列全球票房第五位。《哪吒 2》终于还是没能超越《泰坦尼克号》。

但其实说到中国影史票房冠军这件事，《哪吒 2》属于是有系统票房统计以来中国影史票房冠军。

因为在有系统票房统计之前，还有一些电影真的造成过万人空巷的观影景象。只是那个时候的票房很难统计。

中国电影票房的变化，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电影几十年来走过的道路。每一部票房冠军背后，都深深地刻着时代的烙印。

少林寺

当我们谈到 " 影史票房冠军 " 这个话题时，总会有人提醒我们别忘了 40 年前的那部神作——《少林寺》。

人们会说，如果把少林寺当年的票房按照购买力换算成今天的票房，可能这个数字将会突破 100 亿。

当 10 亿人口只有少数几部电影可看的时候，想想那个观影人数会有多么可怕。

所以在很多过来人眼里，《少林寺》才是当之无愧的中国影史票房冠军。

如果说过去这个说法成立的话，那么如今《少林寺》显然已经让位给《哪吒 2》了。

而且实事求是地讲，‌《少林寺》票房数据存在一定争议 ‌。因为中国电影票房一直到 1994 年引进好莱坞分账大片之后才算有比较权威的数据。

我查阅了一些资料，《少林寺》当年的票房众说纷纭，而且在广大农村露天放映的免费电影根本就不贡献票房。

所以对比《哪吒 2》和《少林寺》的观影人次或许是更加客观准确的方法，既可以将免费观影的人群囊括进来，也避免了购买力换算票价所产生的误差。

看之前的报道，《哪吒 2》的观影人次突破 2 亿，后面还跟了一句话：这是中国影史记录。不知道这个 " 影史 " 包不包括《少林寺》。

但在那个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，《少林寺》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。如今的电影有很多竞争对手，而那个时候的电影几乎没有对手。

所以不仅仅是《少林寺》，包括《庐山恋》《神秘的大佛》《追捕》等很多影片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绩。

然而随着电视的普及以及国营制片厂僵化的制片体制，中国电影市场迎来了寒冬。

第五代导演黄建新回忆说：" 电视等娱乐媒介的快速发展，让电影院活不下去了，改茶楼，改录像厅，放着香港的打斗片，就不看自己拍的故事片。"

将观众再次拉回电影院的，是好莱坞大片。被录像带、影碟滋养的中国影迷，开始为好莱坞电影贡献票房。

1994 年，广电部批准中影公司通过 " 票房分账 " 的形式每年进口 10 部电影。同年，电影《亡命天涯》在中国 6 个试点城市上映。

相信每一位在那一年去电影院看到《亡命天涯》的观众都会发出感叹，电影竟然可以拍成这个样子。

接下来，是《真实的谎言》《侏罗纪公园 2》《泰坦尼克号》…… 在好莱坞大片的持续冲击下，中国电影开始思考商业化之路。

第五代

最先意识到中国电影必须走市场化道路的人是中国电影 " 第五代 " 导演。这个对中国电影影响至深的群体走上了一条先艺术后商业的道路。

当年 " 第五代 " 横空出世，直奔欧洲三大电影节而去。赚不赚钱无所谓，但片子国内外得奖是有脸的（导演吴天明语）。

然而这种只要电影节不要电影院的创作方向，直接的后果就是让中国电影失去了 " 自己的 " 观众。

1995 年，詹姆斯 · 卡梅隆的电影《真实的谎言》上映，电影院门口排起了久违的长队。

1997 年，又是詹姆斯 · 卡梅隆，带着碾压全世界的票房巨轮《泰坦尼克号》登陆中国，举国上下皆被震撼。

" 中国电影那时候连这个该怎么拍都不知道。" 黄建新说，" 那时候我就知道，我们的电影快活不下去了。"

在 2000 年拍完《求求你，表扬我》后，黄建新暂时放下了导演工作，转型成为电影监制，因为 " 中国电影要走工业化的路，不走就没了 "。

黄建新逐渐成为电影圈内的金牌监制，他参与的作品包括《投名状》《十月围城》《智取威虎山》《湄公河行动》《我和我的祖国》《长津湖》等等。

黄建新在《长津湖》片场

很难想象黄建新拍出过《黑炮事件》的艺术导演竟然在商业片的道路上走得这么坚决。

与黄建新英雄所见略同的是张艺谋。2002 年，张艺谋导演的电影《英雄》上映。这部电影内地票房 2.5 亿，是当年华语电影票房冠军。

  导演张艺谋

《英雄》被称作中国内地第一部商业大片，开启了内地电影真正的商业片时代。

此后，陈凯歌、冯小刚等第五代导演纷纷下海拥抱商业电影。

当然，冯小刚从一开始就把目光瞄准了商业片，他开创了中国内地电影贺岁档。

而陈凯歌则比较扭捏，既想获得市场认可，又无法完全放下身段，以至于他的作品既不够商业也不够艺术。

至于第五代的代表人物田壮壮，则始终坚持艺术道路，关注时代创伤，结果被时代创的很受伤。

涌入市场的不止是第五代，还有陈可辛、徐克、林超贤、王晶等一批北上淘金的香港电影人。中国商业电影开始狂飙突进。

" 门外汉 "

随着中国电影商业市场的不断发展，引领票房排行榜的电影人也在不断变换身份。

如果说第五代导演拍商业片属于 " 半路出家 "，那么宁浩、徐峥、陈思诚们则完全是从市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导演。

他们深谙票房密码，了解当下观众的喜好，以更为工业化和市场化的思维不断刷新票房记录。

导演徐峥与宁浩

而这之后，由互联网所带来的知识普及和资源整合，让更多非科班出身的电影人得以逐梦演艺圈：作家韩寒，法学院毕业生郭帆，医生出身的饺子，还有冯巩的徒弟贾玲 ……

在经历了一系列摸索之后，韩寒终于甩掉了自己文青的包袱，找到了自己擅长的赛道——赛车电影。《飞驰人生》系列让他跻身电影票房排行榜。

郭帆导演的《流浪地球》开启了中国电影科幻大片的年代，而至今他仍然独霸这个赛道，而《流浪地球》也成为了中国电影工业的标杆。

对于中国电影来说，贾玲是一个特殊的存在，巨大的票房数字背后是彻底撕裂的舆论场，但无论如何，她都是中国女性导演的领军人物。

饺子就不用说了，他已经成为中国电影最炙手可热的导演，纯粹的财富制造机。

有人说，饺子会不会被同行排挤？我说不会，同行拿什么排挤一个动画片导演？他既不需要片场，也不需要演员。至于说技术，为饺子提供技术支撑的是动画和电子游戏产业。

于是乎，这帮没有既往框架束缚的 " 门外汉 " 们，为中国电影带来了自己的思考和实践。

而中国电影票房榜单也被他们的实践不断刷新。尤其在电影市场低迷的当下，这些 " 门外汉 " 成了搅动中国电影市场的鲶鱼。

同样被搅动的还有好莱坞。30 年前被好莱坞大片深深刺激的中国电影，终于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票房奇迹。

然后这 " 奇迹 " 一转身，又把好莱坞把持的票房排行榜搅了个天翻地覆。

导演郭帆与饺子

以票房排座次，难免突出电影商业化的一面，遮蔽其艺术化的一面。票房榜单上，充斥着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的作品，却看不见科波拉和斯科塞斯的名字。

很多钟爱电影艺术的影迷们顺着榜单往上看，越看越心寒。感慨商业和艺术不可兼得。

就像一位豆瓣网友所言：" 拜哪吒所赐，全球影史票房前 50 的大榜摆到我眼前。从尾到头捋了一遍，内心不住感慨：这人类文明咋搞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？"

然而中国电影最近 30 年的历程告诉我们，没有市场化和工业化，电影艺术便也成了无源之水，无法孤芳自赏。

已故西影厂厂长吴天明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：" 每年有三四部片子我要挣钱，比如让李云东导演拍《东陵大盗》，拍了四五部赚了钱，用赚钱的电影来养活这个厂。所以每年能够提供一两部像田壮壮、陈凯歌这样的赔钱货。"

商业供养艺术，制片厂如此，市场同样如此。《哪吒》和《流浪地球》也许不够艺术，但对中国电影意义重大。